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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章 寒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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圍觀的人大嘩,紛紛往後退去,有人甚至拿出了手機報警。壯漢大約感覺到鋒利的刀刃,一時不敢再妄動,顫抖著聲音道:“你……你想幹什麽?想殺人嗎?這可是光天化日之下……”

陸白語調冰冷,壓低了聲音道:“我說過不是他幹的,如果你再糾纏不休,我不敢保證我不會手一抖,不小心就傷了人。”

原本在外圍努力維持秩序的兩個保安見狀也頓時緊張起來。年輕男子也嚇了一跳,忙站起來伸出雙手對陸白道:“你……你別沖動,我沒事,真的。”

陸白看也不看他,只對壯漢道:“怎麽樣,還要他賠償嗎?”

壯漢嚇得雙腿發軟,嘴裏結結巴巴道:“不……不賠了……”

陳主任也在一邊勸說道:“陸白,你冷靜點,這不是什麽大事,有什麽話咱們好好說。”

壯漢趕緊附和道:“是啊是啊。”

“警察來了!”不知是誰喊了一聲,人群立刻讓出一條路來,走廊盡頭,兩個身穿制服的警察果然正向這邊走來。

壯漢如同見到救星似的,急忙大喊:“警察同志……”

他話還沒說完,年輕男子卻沖上去拉開二人,然後側過身子,把陸白拿刀的手擋在自己身後。

“發生什麽事了?”警察上前來,看見烏泱泱的人,有些不耐煩地問道。

“沒什麽,”男子搶在壯漢說話前開口了:“我今天送了一個被撞傷的老人到醫院,老人的家屬誤會是我撞的,就這麽爭執了兩句。你們來得正好,老人被撞的路口有攝像頭,能不能麻煩你們幫忙把監控視頻調出來,也好查明真相。”

陸白有些訝異地看著他,這個人從壯漢出現時一直畏畏縮縮,即使被冤枉,也只是無力地辯白,此時此刻卻不知他從哪裏來的勇氣,這麽冷靜地向警察解釋一切。

警察聽完,看向壯漢的眼神已經有些嫌惡,這種事情他們遇見得太多了。

壯漢見了趕緊道:“現在誰也沒看到視頻,他也沒辦法證明不是他撞的。再說了,就算是我一時情急冤枉了他,那這個人還拿刀要殺我呢。”

警察順著壯漢手指的方向看向陸白,眼神立時有些警惕,道:“你,站過來。”

陸白側身要過去,男子卻搶在他前面把他手裏的手術刀拿了過去,捏在自己手裏。

警察見陸白雙手空空,挑了挑眉毛,看向壯漢。

壯漢大急,指著男子道:“一定是他偷偷藏起來了。”

警察見本來不是什麽大事,也想早點息事寧人,幹脆道:“你們兩個跟我們去看監控,其他人都散了!”

男子趕緊悄悄把刀交到陳主任手裏,跟著警察往外走。

陳主任把陸白拉到一邊,生氣地低聲道:“陸白我警告你,你是個醫生,手術刀是用來救人的,不是殺人的!”

陸白臉色一白,呆呆地看著陳主任氣沖沖離去的背影。他扭過頭,看見年輕男子正跟在警察後面,轉過頭來最後看了他一眼,嘴張了張無聲地說了兩個字:謝謝。

自那以後,陸白再沒見過這個男人,直到那天爆炸發生時,再次在醫院看見他,也終於知道他的名字叫唐軼。

“今天突然過來打擾你了。”唐軼的聲音把陸白從回憶裏拉回現實,他回身,看見唐軼有些局促地說道:“謝謝你幫我換藥,我先走了。”

盡管唐軼努力掩飾,陸白還是從他眼裏看到了一絲失望。

還是當做沒遇見過吧,陸白在心裏想著,默默地看著唐軼的身影消失在門口。

自那以後,陸白再沒見過唐軼。不知他去哪兒換的藥,傷口是不是好了,這些念頭偶爾總是會蹦進陸白的腦子裏,他不得不努力讓自己專註於工作,把這些無關的東西統統驅散。

12月1號,T市迎來了初雪,細小的雪花密密匝匝,擾亂著行人的視線。

馬路上,車子行駛緩慢,交通繁忙的地段已經堵住,汽車的擋風玻璃上劃出兩個扇形,露出車裏開車人焦急的臉。

陸白作為青年醫生受邀作為T市醫科大學一場講座的嘉賓。

學校是喧囂城市中難得的清凈之地,此時正是上課時間,路上除了少數沒課的學生偶爾往來之外,在一片常青樹的郁郁蔥蔥之中,未化的積雪點綴出一片片白色。

這裏的時間比外面的緩慢,陸白想起當年還在這裏上學時那個單純而幼稚的自己,心裏忍不住發笑,當年的自己,真是個傻子。

講座的主講人是一名老教授,也是市中心醫院有名的專家,陸白未畢業時就曾聽過他的講座,受益匪淺。

比起淵博的學識和豐富的經驗,老教授更加讓人敬佩的地方,是如今許多人身上缺乏的耐心和對病人如家人般的關切。

講座很快結束了,學生們意猶未盡,許多人湧上講臺向老教授提問,其中也有找到陸白問問題的。不過大概知道從他這裏無法獲得和老教授身上相媲的知識,所以大多數人的問題都是關於第一臺手術緊不緊張、救下一個病人之後的感覺怎樣雲雲。

陸白盡力詳盡地回答了他們,教室裏的學生們漸漸散去,老教授收拾著東西,和陸白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。

“我記得幾年前我在這裏做講座的時候,你總是第一個向我提問,提的問題五花八門。”老教授笑著回憶道:“學醫是很辛苦的一件事,除了在學校需要打下紮實的功底之外,出了校門,等待我們的極有可能是付出一生的事業,每天見證著無數人的生與死,我們手中的刀可能就是這二者的界線。

“許多學生在學校期間就已經開始疲憊,可是你很不一樣,你的身上有著對醫學的狂熱激情,你想知道所有的東西,急不可耐地要把那些你未曾觸及過的知識裝進腦子裏,而且永遠不嫌夠。”老教授欣賞地看著陸白:“這很難得。”

陸白只是笑笑,沒有答話。

老教授有些失望,道:“你從來沒有告訴過我你為什麽對當醫生有這麽大的熱情,甚至近乎於執念。不過比起這個,我更困惑的是你當初竟然差點放棄繼續讀研究生,放棄那個你一踏進這所學校就開始鉆研的課題。”

陸白收斂了笑容,回避著老教授的目光,道:“可能也是因為累了吧,那個時候腦子很亂。”

老教授理解地點點頭,道:“這很正常,不過,後來你為什麽又回來了呢,而且那之後,你變得和以前很不一樣,沒了年少沖動的熱血,眼睛裏是極度的冷靜。當初我以為我會看到一個醉心於醫學的近乎癡狂的醫生,結果沒有,你變得和其他人一樣了。”

陸白迎上老教授的目光,這個歷經人世滄桑、看遍悲歡生死的老人眼中,透出一種經歲月打磨後的溫和。他對每一個學生就像對待自己的孩子,急於傾盡自己所有,希望他們把他一生所積澱下來的寶貴財富繼承下去。

“我只是,”陸白斟酌著詞句,最後答出一個模糊的答案:“看透了一些事情而已,人總不能一直那麽單純下去。”

老教授點點頭,道:“初心很可貴,但如果當真那麽簡單下去,最後受傷的會是你自己。不過我希望你時時刻刻記住,你是一個醫生,你的雙手,是為救人而生。哪怕疲於奔波,或者看盡世態炎涼,也不要輕易辜負了你的使命。”

陸白鄭重地點點頭,肅穆道:“我記住了,謝謝您。”

老教授滿意地笑笑,邁著緩緩的步子走出了教室,已經略顯佝僂的背在空蕩蕩的教室的映襯下,顯著有些蒼涼。

陸白走出教學樓,冷風撲面而來,臉上被教室的暖氣烘烤的溫度立刻褪去了。

耳邊忽地傳來警笛鳴響,路邊一些散了課的學生不約而同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。

陸白沒有興趣看熱鬧,只是警笛的方向正在學校東門,是他離開必經的地方,他只能隨著人流一路過去。

靠近校門的一棟宿舍樓下圍滿了看熱鬧的學生,圍觀一項新奇的事似乎是所有人與生俱來的本能。

宿舍樓前被警察用警戒線圈出一大片空地,幾個警察正攔著一些學生不讓他們進去。宿舍樓的玻璃門後面,另一些學生想要出來,也被攔住。

“發生什麽事了?”人群裏有人交頭接耳。

“聽說宿舍裏死人了。”一個學生用略有些驚恐的語氣答道。

“哪個宿舍知道嗎?”

“好像是306。”

“怎麽死的?”立刻有人一臉好奇地上來打聽。

“有人看見屍體的樣子了,好像是中毒。”

“我去,不會吧,難道我們宿舍樓裏有殺人犯?太恐怖了,明天周末我決定回家呆著了……”

另一邊,一個學生正在接受警察的詢問,陸白見那個學生有幾分面熟,不由得停下腳步打量了幾眼,順著那個學生往旁邊看去,看見那個警察的臉之後,陸白楞住了,是唐軼。

唐軼也發現了陸白,正在記事本上寫東西的動作頓時停下,也呆呆地望著他。

兩個人就這麽默默對視著,良久無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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